慕老夫人连忙上前,随身侍女将慕芊芊从地上扶了起来,老太太瞧着心疼,一头招呼着请大夫,一头细细瞧着慕芊芊额上的伤,口中不住地安慰着,“怎的这般不小心,磕得可疼?”
慕芊芊只顾着哭,哪里顾得上慕老夫人问了什么。
慕婉婉瞥了一眼,对这种温馨亲热的场面嗤之以鼻,眼见秦氏要将弟弟交给丫鬟,赶忙伸手按住了,“娘。”
秦氏将孩子交出去的动作顿在了半空中,侧过头看向慕婉婉。
年方九岁的少女将目光转向了弟弟的随身丫鬟,目光如炬,盯得丫鬟不觉颤抖,“小、小姐。”
“呵。”慕婉婉松了手,让娘亲将弟弟重新抱好,伸手挑起丫鬟的下巴教她直视着自己,“告诉我,帆儿为何会出现在花园里头?”
“这……”丫鬟眼底多了几分慌乱,又似乎在刻意克制着自己的眼神不乱瞧,定了定神,才勉强开口回了慕婉婉的话,“奴不知。”
“不知?”慕婉婉手上用力,将丫鬟的脸往一旁甩,抬起另一只手,慢慢抚着自己碰过丫鬟脸蛋的那根手指,低着脑袋让人瞧不清她脸上的神情,因此也难以揣测她的心情,“你是帆儿的贴身丫鬟,你不跟着他,我问你,你倒是不知了。”
前世弟弟出事之后,娘亲逐渐疯癫,她看着心急却也无可奈何,长舞见她食不下咽,便悄悄告知曾目睹赵姨娘一事,慕婉婉听了自然心惊,追问之下,才得知——
那日长舞晨起便如往日一般前往花园替她摘些鲜花放置在房中,方才走近花园,便听见掷物入水的声音,听着不像石子一类的死物,长舞便留了个心眼,悄悄躲藏在花园外探头往里看,一眼便瞧见了赵姨娘站在水池边,长舞大惊,捂住了唇仔细分辨,这才瞧见了水中扑腾着的,分明是自家小少爷!
长舞不敢出声,更不敢上前去救人,生怕连自己都被灭口,就没人知道这腌臜鹾事,只得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,不教自己发出声响来,又看着赵姨娘从小少爷口中拔出一块捂嘴的布块,面露喜色悄然离去,这才敢上前查看,可小少爷浮于水面,早已失了气息。
事发之后夫人神魂颠倒,慕婉婉这位大小姐也是黯然神伤,她这才将亲眼所见全盘告知,慕婉婉得知之后着手调查,很快便查到慕帆的随身丫鬟曾收过赵姨娘好处一事。
慕婉婉聪慧,当即便联想到赵姨娘买通了丫鬟,才能将弟弟悄悄带走,于是连忙审问丫鬟,只是丫鬟咬死不认,之后又悄悄将被发现一事告知了赵姨娘,于是长舞被暗中灭了口,没了证人,这事也就没了真相大白的那一天。
既然有幸重来一遍,这回是定不能教这丫头逃脱了去。
丫鬟心惊,今日的大小姐莫名地让人害怕,一时忘了克制自己,眼神不住地往花园门口瞧。
慕婉婉伸手一指秦氏怀中的慕帆,又是一声冷笑,“你主子在这呢,这眼神是往哪儿瞧?我问你话你不敢答,莫不是等着别的主子搭救你不成?”
“不、不……”丫鬟下意识回道,实在顶不住压力,慌忙下跪,“小姐明鉴,奴真不知。”
秦氏这时也反应了过来,追问道,“小少爷平日都是由你伺候,你既不知,那你今早去了何处?为何此时又会出现在这里?”
“你们!你们是要气死我!”不待丫鬟回声,一旁的慕老夫人气急败坏地出了声,“芊芊受了伤,你们不闻不问,连过来瞧瞧也不,倒是去盘问一个丫鬟今早做了什么,你们眼里可还有我这个老太婆?”
慕婉婉当即便嗤笑出声,声音只大,教慕老夫人都多看了她一眼。
秦氏却心虚,她方才欲将慕帆交给丫鬟就是为了空出手去瞧瞧慕芊芊,不想慕婉婉突然发难,倒教她忘了这茬儿。
“你笑什么?”慕老夫人没去搭理秦氏,只问慕婉婉。
“笑奶奶您啊。”慕婉婉坦然道,“庶女磕着脑袋,倒比嫡子被人暗害重要了。我今日盘问丫鬟,是因为她有份参与帆儿被害一事,说不定她是让谁收买了,才会让某些人有机可乘,将帆儿带到此处。”
说这话的时候,慕婉婉用眼角余光瞥了丫鬟一眼,果见她身子一抖,头更低了些。
看到了自己想看的,慕婉婉便收回了眼神,接着解释道,“这是赤裸裸的谋杀,芊芊不过是个意外,哭声这般响亮,中气比我还好,又有奶奶您亲自关怀,又何须我来过问,何况一个是嫡子,一个是庶女,孰轻孰重,奶奶不会分不清楚吧?”
话虽如此说,可慕婉婉心里比谁都清楚,在慕老夫人心中,赵姨娘所生的,哪怕是庶女,分量也是要比娘亲所生的嫡子重得多的,她原就是个偏心的人,只是这话当众说出来了,慕老夫人也不好反驳,难道要教一众丫鬟婢仆们知道在她心里庶女比嫡子重要吗,传出去了,还不让人说将军府的闲话。
慕老夫人张口不能言,只得将这口气往下吞,心中暗恨慕婉婉这张伶牙利嘴,转头将矛头对准了秦氏,“还在哪里愣什么?身为正房连一丝风度也无么?已然是教不好女儿了,如今连为人正妻的分内事都不会做了吗?”
秦氏正要上前,却被慕婉婉一把摁住,“奶奶怕是年纪大了糊涂了,方才孙儿已经说过,庶女是比不上嫡子的,庶女出了意外,不管怎么看都没比嫡子被人暗算重要,我娘亲作为将军夫人,这府中的正房嫡妻,自然是要先调查嫡子被谋害一事,再去关怀庶女笨拙,自己摔伤一事,这才是为人正妻的分内事。”
慕老夫人已经气得不会说话了。
慕婉婉见此,手下用力,将娘亲往丫鬟面前拉了拉,又问,“方才夫人问你话呢?怎么还不回答?可是需要我再问你一次?”